奈亚·希拉斯

沈清秋深深看他一眼，右手掐决召来修雅剑握在手中。

“师尊这是被揭穿了虚伪的皮囊，便来‘除魔卫道’？哈，真是好一个天地不容！”洛冰河见此也不躲不避，只是语气冰凉如冬季凛冽的北风，在沈清秋心上划开道道裂痕。

虚伪吗？或许吧。

沈清秋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，反正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，又何必去求这个世界有人能知我心忧？

五。

既然你认为那只是我冠冕堂皇的虚情假意，那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啊！

四。

手起，剑落。

三。

竹舍内寒光一闪即逝。

二。

温热的鲜血溅上了洛冰河的侧脸。

一。

“师尊……”

“师尊！”

洛冰河惊愕的神情还来不及撤去，便已经不由自主地带着哭腔去喊那人的名讳。他以为自己在撕心裂肺地叫喊，但其实他嘶哑的声音却是像从生锈管道里挤出来的音节。

沈清秋听见了，轻笑一声，却是撑不住往前倾了身体，一口腥红的血液从喉间涌出，洒落了一地罂粟花般艳丽的暗红。

“师尊！师尊……”

洛冰河一把将沈清秋抱住，想要紧紧将这人搂在怀里融入血骨，却因为沈清秋胸口的剑伤，只能僵硬着身躯用颤抖的手去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，就好像这样便可以让那伤口流淌出触目惊心的色彩。

“不，师尊，不要这样……”

洛冰河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什么，可手中的湿意却在提醒着这一场无法挽回的恐怖。

其实自残的伤口并不深，恰是当年刺中洛冰河的克制程度。毕竟，沈清秋还没有懦弱到要用自杀来逃避这一切的地步。

他只是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罢了。

他只是还自己欠下的种种罢了。

沈清秋不管洛冰河此时的惶恐，伸手抹去唇边残留的鲜血，依旧是冷淡如游离在红尘之外的声音：“这个凭证，足够你满意了吗？”

洛冰河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给伤口上药，听到沈清秋这句话，脑中似是有一口铜钟狠狠地震荡了一下：“不是的，我不要你证明，我只是气不过……”

“气不过……什么呢？无非不过，咳咳，是我那卑鄙无耻的行为，丑陋不堪的嘴脸对不对？”沈清秋忍下咳嗽的欲望接过话头诉说着，“三年的倒影逆转，咳，梦魇，每日剑冢前的，唔……咳咳，还有现在这还给你的一剑，足够了吗？”

洛冰河红着眼眶，使劲摇着头，又生怕沈清秋不看他，忍不住啜泣起来：“我不要师尊你还，我不知道这些，是我错了，师尊你别再说了……”

他额间的天魔印闪烁不定，彰显着它主人极度慌乱的心情。

好歹是修仙界排得上前几名的修士，在灵力运转和涂药的双重效果下，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，也不再那么疼了。沈清秋推开洛冰河的怀抱，挣扎着站起身来。

洛冰河不敢做什么过大的动作，只得红了双眼，屏住呼吸盯着自家师尊的一举一动，好让自己接下来能及时护住沈清秋。

沈清秋自然是看出了洛冰河完全不同与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，心中不免有些许茫然。亲手将那正阳冉冉的少年打落的自己，还能奢望被洛冰河能同往昔那般真心对待吗？

还能奢望，在这个世界真正拥有什么吗？

身上的压抑感越来越强。

沈清秋心知转换的时间快要到了。如果是那个状态下的自己，一定又会佯装起那漫不经心的看客，一边调侃着男主拿错了剧本，一边悲怆无助地挣扎着吧。

画地为牢困住自己，却连求救的声音都不敢发出，还自言自语身在远离世间的高堂。

呵，真是可笑，你看，你自己就是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骗子！

……真可悲。

可悲吗？

但我不后悔，也不能后悔啊。

已经转换回正常面的沈清秋心道。

抬眸，却是不由自主都伸出手温柔地摸去那人眼角的水光，脱口而出便是一声还留着几分沙哑的：“冰河，别哭。”